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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个基督徒的爱情

  • 来源:本站原创
  • 时间:2021/3/24 23:44:5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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多年过去了,我仍是无法分清过去、现在与未来的区别,也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现实还是幻觉,想写这一篇文字,自然也说不出到底是想要表达些什么。文字究竟能够跨越多少时空,承载多少情感,传递多少信息,我没有答案。嗯,这只是一个故事。

(1)

那些日子,我弄不清楚自己是如何流落到这个海滨城市的,并且仿佛无意识地生存着,随风起伏。长久以来,我为此思索无绪,倍增烦恼。

围棋上有一个叫做“保留应手”的招式,意思是在对局中面对对手某一手棋感到棘手,难以算清局势而举棋不定时,干脆不应,把棋子落到别处,沉机观变。这手棋看似无为,其实是极高明的一着。生活中遇到排解不去的窘境,无从措手的当儿,我有时候便套用这个围棋上的手段,给自身状况稍作调整,以期能另拓一个空间,站在别处回望,往往可以看清来路。

可惜,话说得如此冠冕堂皇,却未免有些逃避的意思,我很不安,因为这不合自己一向以来的性格,更使我深感被打击的是,这个东施效颦的保留应手一放就是三年。

我已经到了不能再忍受这种折磨的时候了。那一天早晨起床后,感到心乱如麻,于是就去爬山。那是一座临海的小山,大约六七公里的距离,山的南面临海壁立,风起时,惊涛拍岸,别有一番气势。我倚在峭壁上一棵老松树旁,眺望着薄雾笼罩下的海面,目光搜索着什么。

我看不远,即使天空放晴也会这样。眼前是个海湾,数十里以外为一片更南的连绵起伏的山峦。自从我来到这个城市,那片山峦就一直阻断了我企图望远的目光。这一日,海面起雾,却是成全了我,四周空濛,皆是深不可测的空间,无穷无尽之中仿佛只剩下自己。

从郊外回来,我先来到坐落于老城区一条小巷子的基督教堂。这个教堂由英国爱尔兰长老会传教士所建造,至今有一百多年的历史,外表古朴沧桑。之前的三年时间里,我一直在这里做一个打杂的临时工,教堂的牧师对我一直很是照顾。

这天不是星期天,我就走进祈祷堂,就有点意外地看见正端坐在后排窗边的萧演武。是他先叫的我,声音和三年前一样熟识,“罗扬幕!”他慢慢站起来,微笑地看着我,身上穿的一套藏青色西服依然是那么整洁挺拔。

“哦,老萧,你怎么来了?”我走近拍了拍他的肩膀。

“到这里开一个会,想起你在这个城市,就按着你给我的地址门牌一路找过来,没想到你所在的地方竟是一个教堂。这你可没告诉过我呀。”

“是个临时工,打打杂而已,我喜欢这里安静的气氛。”

“你已经是个基督徒了吗?”他问。

“怎样才算是基督徒?”我反问。

“比如,你受洗过没有,有没有什么证件之类。”

“这就是你的标准?”

“难道不是吗?”

“我不管别人是怎么定义基督徒的。至于我是不是,还是由你来判断吧。”我说。

“我什么也不判断,现在倒是想到你住的地方看看,方便吗?”萧演武话锋一转。

“好啊,我请你吃红薯。”萧演武是我的大学同学,以前我们就有这个共同的爱好。不过,真正能吃出红薯的味道,对我来说,是这三年里的事。

(2)

走出教堂,我们叫了一辆三轮车,望城郊而去。我在郊外租了一间农舍,四周多是草木。我图它价贱与环境的寂寞,切合我的心境。那是一间青瓦平房,十多平方米,室内一桌一椅一行军床就是全部家具。我不用电,入夜点的是蜡烛;没有自来水,用的是田间的一口水井。

老萧看到了我这个简陋的居住环境与布置,免不了有一番评论,我只有在听。我已经习惯倾听他动辄而发的长篇大论了,这在学校里形成。

我们吃完了红薯,已是傍晚。我点燃蜡烛的时候,老萧忽然谈起湾仔饼问题,认为解决之道,除了打,别无他策。他说,“拖下去不是办法,一定要给他们来点硬的。”他这种姿态,我在许多人身上都能够触目可见,对潜流的某种趋势心存不安。我并不接下话题,指着空荡荡的四壁说,“你看,我没有书,没有电视,没有电脑,不看报纸不听广播,早就两耳不闻窗外事了,你说的那些,我真是惭愧。”

老萧笑了,说,“你这冷嘲热讽的脾气还没改掉,也真亏了你。这回我给你带来了一件礼物,保你喜欢。”

“是什么?”

老萧眼里含着一种皮里阳秋的笑意,看着我说,“是一套《三国演义》连环画。”我从上学起,最喜欢这套连环画,看过无数遍依然爱不释手。多年以后我才明白,正是它才使我的童年变得圆满。

我接过这套连环画,抬头用疑惑的眼光盯着老萧,问,“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这套连环画的?”

老萧叹了口气,“罗扬幕呀,今天你说了这么多,只有这句话问到节骨眼上了。你说呢,我是怎么知道的?”

我不作声,拉开书桌抽屉,拿出一包茶叶,冲老萧笑笑,说,“咱喝点茶吧,这是我老家种的苦丁茶,入口是苦些,过后是满口清香,挺不错的。”我伸出手去拿杯子,老萧却一把拉住我,瞪着我说,“难道你就不能问问我吗?都三年了,别太固执。”

“你想告诉我什么?”

“其实你知道送这套连环画给你的人不是我,而是江秋月。”

我说,“老萧,我之所以不问,我知道你肯定会告诉我的。”

老萧说,“三年了,你这一走可够彻底的,连回头问一问老朋友都要省略不管,是不是狠了点?”

“她跟你说为什么要送给我这套连环画了吗?”我问。

老萧顿了一顿,说,“我来这里的前一天,她找到我,让我送你这套连环画。我今日说这些,不是想在你们中间横插一杠子,只是觉得有些事情该让你知道,如此而已。不过话也说回来,难道你真打算就这么一直混下去吗?”

“你觉得我这样不好吗?”我笑了笑。

“你觉得好吗?”

老萧没有笑,他向来为人谨慎,知道话不必往下说了,道尽余味,反倒会让效果适得其反。他像是忽然才想起什么,从公文包了掏出一张名片递给我,说,“我刚迁了新居,有空你一定去坐坐,随时都行。”

我看了看他的名片,“不错,果然高升了。”

老萧摆了摆手,“很久没和你好好聊聊了,真怀念曾经的校园岁月呀。”

“跟你聊?行了吧老萧,以后你谈湾仔饼,少来点什么硬的什么动武这一套,你以为只有这样才能显示出你的阳刚气,有力量吗?”

“显示阳刚气?不,那是解决问题的唯一有效办法。”老萧说。

“别以为真能解决什么,是可以统//一谁的人,还是征服谁的心?怕是早已势成螳螂捕蝉黄雀在后,进退都是掣肘之局了吧?”

“你是征服了她的心,却统//一不了她的人。”老萧脱口而出,马上又自感失语,于是很快就又对我说,“阿幕,我想向你讨样东西。”

“嗯?”我实在想不出自己能有什么东西让他看得上眼的。

“我想要那包苦丁茶。”老萧说,“你不是说,入口是苦了点,过后清香缭绕吗?”

我笑了一笑,转过眼睛望着窗外在夜色下摇曳在风中的草木的影子,问,“她结婚了吗?”

“要你问这一声真难哪,罗扬幕!”老萧说,“没有。”

“我记得她那时已经确定好了婚期。”

“后来取消了。”

那一阵子,室内浮现一种无声的空白,老萧打破僵局,说,“你为什么不问问我,她为什么没有结婚?”

“我没有那么多问题。”

“你真的以为你知道原因?”老萧冷笑一声,说,“别太自信。”

(3)

秋季夜晚的寒气从窗外弥漫进来,穿肤入骨,然而我对此早就浑然无觉了,只惊讶于自己太久没有那样仔细逼视过如此星光灿烂的夜空,它是那么清澈,像晶莹的水,足以容纳人类一切哀愁与喜悦;它是那么遥远,任凭人们随时无限展开内心的情感与想象;它又是那么近,无论我走到哪里,它都站在我身边,从不稍离。

萧演武回去后不久,我就把租的房子退掉了。那天中午爬了一趟海边小山,割一些蒿草,然后去找田纵。田纵是个基督徒,在教堂附近开了一家川菜馆,生意一直不错。我们在教堂做礼拜时认识,加上我喜欢吃四川的水煮鱼,每周都要光临一次他的馆子,关系一向不错。田纵是个慢性子,但许多人都很难看出来他还有一个爱好,就是喜欢玩摩托,常在深夜跑到郊外去飙车。

那天大约是晚上8点钟,天下着小雨,我和平常一样来到他开的馆子,点了一份水煮鱼,慢慢地喝着啤酒。这天顾客不多,餐馆大堂很安静。田纵像往常一样过来跟我打招呼,我抬起头对他说,“田纵!我今儿来这里,是有一事求你。”

田纵有些意外,“你说。”

“我想要你那辆川崎摩托。你买它的时候是多少钱?”我问。

“怎么啦?”田纵说,“你想用,尽管开去吧。”

“不,告诉我多少钱。”

“你要走了?”田纵反而平静下来了,“阿幕,我早就看出你是不可能在这里待很久的人。我知道,这一天迟早会到来。”

“多少钱?”我继续问。

田纵长叹一声,“原来买的是4万5,已经跑了几万公里了。你要,算一半价钱。”

“那我就不客气了。这里是3万元。”这三年来,我除了每周吃一次水煮鱼外,别无消费,无房无车,全部身家就这孤零零的3万。

我掏出一个信封,再取出5千元放回口袋,把剩下的2万5递给田纵,说,“2万5用来买你的车,其余作为我今后的路费。”

田纵说,“这辆川崎摩托,最高时速可达公里,你可要小心。”

“放心吧。”我指指门口那一大扎蒿草说,“那捆蒿草是我送给你的,把它们晒干,用刀砍为一小段一小段的,装在竹篮里,安放在室内,会让你这馆子清香弥漫的。”我将摩托车马达轰鸣地拧响,向田纵挥挥手,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与雨帘笼罩下的街道尽头。

雨夜风冷,天空一片阴沉。凌晨过后,我骑着摩托车在通往江秋月所在城市的高速公路上疾驰。两地距离超过一千公里,而我将在天亮时分到达。

(4)

我初次见到江秋月是在四年前的春季。那天中午,我走进位于市中心的一家书店,想买一套48本版的《三国演义》连环画。我找遍了整个书店都没有,觉得有很多书都没什么价值,却堂而皇之摆满在书架子上,感到很失望。

那时我恰巧看到旁边有一个白裙女孩正好拿着一本《余秋雨散文选》在看,而我向来不喜欢看这样的书,就对书店服务员说,“你们书店怎么搞的,没有《三国演义》连环画也罢了,怎么那些余秋雨之类书籍还要在书架上摆得到处都是?也不嫌趣味低级。”

服务员白了我一眼,转头就走了。白裙女孩却转过头瞪了我一下,说,“你这人怎么说话的,余秋雨又怎么啦?我看你才真是无聊。”

“他没怎么啊,只不过写了太多虚情假意的文字而已。那些书,就算我在无聊的时候也不会去看的。”我说。

“你当然不会去看啦,因为就算你看了也不懂,只配去看小人书吧。”白裙女孩的话也不饶人。

“看来你懂哦。”我说,“但你以为你能懂什么,不过只会分得清书籍的厚薄与字数的多寡而已,这样也会让你感到得意?啧啧。”

白裙女孩把书放回架上,指着书架上方印着的“小说散文”几个字说,“看见了吧,这上面的书不仅有余秋雨,还有鲁迅和贾平凹,不仅有三国演义与红楼梦,还有简爱与乱世佳人。而你那里,除了《三国演义》连环画,还有奥特曼、腊笔小新和机器猫。那是儿童读物。”

我说,“那里还有华君武、丰子铠和丁聪的作品呢,你没听说过吧?”

“小看人了吧?华君武、丰子铠是一代大师,丁聪的讽刺漫画我直到今天也还在看。”白裙女孩说,“而你呢,估计连简爱都没翻过吧?”

“我没翻过,嘿嘿,只不过能把这本书背下来而已。”我说。

女孩笑了,说,“真敢说。不过你反正也不是我遇到的第一个爱吹牛的人。如果不怕露馅的话,敢回答我几个问题么?”

“哈哈!在一个只会看什么余秋雨散文的人面前,就算你会点儿雕虫小技什么的,在我眼里全都是小儿科问题。问吧你。”我也笑了。

白裙女孩用手拨了拨她耳边的头发,“说,罗彻斯特喜欢英格拉姆吗?”

“他当然喜欢啦。”

“依据是什么?”

“你想啊,如果他不喜欢英格拉姆,怎么会在大冷天还那么辛苦地化装成吉普赛女人去给她占卜,问她那些问题呢?因为他很想知道人家心里到底喜不喜欢他,在不在乎他呀。”我说,“就这个问题,太简单啦。”

“你别焦急呀,我的问题还没完呢。说,他为什么后来又那么厌恶英格拉姆呢?”

“还是简单,因为是英格拉姆根本不喜欢他,他才恼羞成怒。”

“英格拉姆是怎么说他的?”

“难道你没看过这本书吗?”我说。

“你不是说你能背这本书吗?忘记了吧?”

我说,“听着哈,一,英格拉姆喜欢的只是他的钱;二,她说他身材畸形,长得像个怪物。知道这两点,罗彻斯特不气疯了才怪。怎么样,问不倒我吧?”

“目前为止,你的回答还谈不上是及格,得意什么呀!”女孩说,“知道你看过这本书啦,但是如果只是看过却看不懂,也只不过是条无用的书虫而已。”

“难道你还有问题?”

女孩说,“听好了,如果英格拉姆真的很喜欢罗彻斯特,那罗彻斯特会喜欢她吗?”

“当然会啦,因为他原来就喜欢她的嘛,至少是无所谓。”我答道。

女孩又问,“还有,如果是那样,在英格拉姆和简爱之间,罗彻斯特将如何选择?”

我说,“这有点难度。你想啊,英格拉姆和简爱,一个美丽活泼,一个聪慧可人,彼此的优势都很明显,如果都爱他的话,那就麻烦大了去啦。”

“是你没有办法选择了吧?”女孩说。

我雄辩的说,“难道不是吗?这就是作者的为难之处,如果让英格拉姆和简爱都爱上罗彻斯特的话,作者也不知道该怎么办,所以只好把英格拉姆尽量写得虚伪与媚俗,这样才避免了出现那种难分难解的混乱局面。”

白裙女孩说,“你就是这么看书的吗?”

“我说得不对吗?”

“当然不对啦。我说你看书没看明白,一点没错儿。”女孩说,“我给你的回答打分——不及格。”

“好好好,不及格。”我说,“那你倒是告诉我,罗彻斯特该如何选择吧?”

“还用我说吗?作者在书里面都说了,像你这种粗心又爱吹牛的人肯定是看不出来,还怪作者也那么笨。”女孩笑道。

“作者有说过吗?”

“自己看去好了。”

“嘿嘿,我看你倒会装,净瞎说。”我说。

女孩说,“得,那就算我给你上堂课吧。我问你,爱是要用心的吗?”

“废话,这还用说吗?”

“那抓住这颗心就行了。”

我摇摇头,“不明白。”

“这样说吧,眼睛、耳朵与手能感受到英格拉姆的美丽,简爱的聪慧与灵气,但还不能感受到真正的爱。”女孩语气忽然柔和起来,“然而世间却有一种情感可以穿越时空,那就是心灵深处发出的声音。当简爱远离罗彻斯特,在一个小村庄教书的时候,那么遥远的空间,那么深沉的夜晚,她都能听到罗彻斯特急切呼唤着她的声音,可以感知到那样的呼唤。”

我看着她,告诉自己,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是一个特别的女孩,她婉转灵动,拥有极为丰富多彩的内心世界,如果在那里面探寻,一定还会发现更为瑰丽璀璨的迷人宝藏。我不禁地问她,“你是不是倾听过这种声音?”

“凭什么要告诉你。”

后来我不得不承认,正是从这一刻起,我已经迷恋上了她,直至难以自拔。这就是我们的第一次遇见。

(5)

我骑着摩托奔驰在高速公路上,往事如烟,猛然间就发现黎明已经来临了,天空也放晴了。

车进入城区,街道两旁虽然多了些楼房与花木,一切对我还是那么熟识。看看时间还早,我就来到当地的基督堂,走进空荡荡的祈祷堂,坐在我曾经坐过的位置,望着前面的布道台,心里想的全是江秋月。

想起那时我初次和江秋月在书店相遇后,离开时竟然忘记了去问她的名字,感到十分后悔。不久之后一个星期天,我如常来到基督堂做礼拜。那天唱诗班也来了,和做礼拜的人一起唱圣歌。我的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台前,在唱诗班的人群的面孔中看见一双清澈闪亮的眼睛,天哪,她竟然就这样再次站在我眼前不远的地方。我一阵狂喜,感谢上帝!

牧师布道结束后,我迫不及待地跑到门口等她。很快,就看到卸下了唱诗袍后的江秋月轻快地走了出来。她把头发扎成马尾,神情显得十分清爽;她这次穿着一件能恰到好处显出腰肢曲线的白衬衫,配着一条长而宽松的黑色裙裤,在轻盈的步伐的衬托下,尤其显得飘逸。

我走到她面前,拦住她的去路,“嗨,你好。那天忘记问你的名字,我很后悔。”

江秋月一看是我,“是吗?但如果你问了,可能会更后悔。”

“为什么?”我说。

“你以为我就一定告诉你吗?”

我说,“那我试试看吧。我姓罗,名叫扬幕。你叫什么名字?”

她说,“我没有理由告诉你呀。”

“没有理由吗?那天你给我打分,说我读简爱不及格。”我说,“所以你必须要告诉我。”

“你确实是不及格。”她大方地说,“我叫江秋月。那天你说我看书只能分得清书的厚薄与字数的多寡。”

“所以今儿我要向你陪罪。”我指着路边不远处一家咖啡馆说,“我想请你喝杯咖啡,可以吗?”

江秋月犹豫了一下,“好吧。”

我们挑了一个挨靠窗户的位置,褐色的沙发座椅,周围摆放着长得很茂盛的绿色植物。窗外,可以看到不远处穿过城市的奔腾江水,和更远处隐隐约约的远山轮廓。江秋月要了一杯卡普基诺,我则点了杯曼特宁。咖啡还没送上来的时候,我问她,“我以前好像没在唱诗班里看见过你。”

“是一个单位同事介绍我来的。”她说,“就是今天给大家捧来圣餐的张姐。”

“张姐?张冬儿?”我一直都望着她的眼睛。

“啊?你也知道呀?”江秋月说,“看来你是经常来做礼拜哦。”

“她呀,是我一个大学同学的妻子,去年刚结的婚。”我说,“她是那家外企的出纳,你和她是一个部门?”

“不是,我主要是做翻译。”江秋月说,“原来你是做工程施工的,怪不得。”

“搞施工的人怎么啦?”我问。

她说,“现在我明白了,那天你在书店里大嚷大叫的,原来是整天在工地上整天吆喝养成的习惯,把书店也当成了工地。”

“你是不是觉得我那天表现得很粗鲁?”

“也没有啦,那算是直率吧,有什么就说什么,挺好的。”

我说,“有什么就说什么,说来容易,做来难。我还做不到,主要是缺乏勇气。”

江秋月说,“你不像是个没胆量的人。”

“知道吗,比如——”我顿了一下说,“现在我有一些很想说的话就不敢说。”

“哈哈哈!我猜猜看吧。”她说,“你是想夸我如何漂亮,如何让你着迷吧?”

“也可以这么说。”我说,“但其实我更想亲一下你。”

“想什么呢你?”

“为什么不?如果我一定要这么做呢?”

“那我就给你一个耳光。”江秋月说,“你到底想哪儿去啦?”

“我可不管,也不担心你的耳光。”我说,“这就是我现在的想法。”

江秋月说,“你知不知道你现在显得特可笑,对人毫不尊重,表达的净是些欲望,而且很无礼。”

“我把自己对你最真实的想法不打折扣地告诉你,如何是不尊重呢?”

“因为你只考虑自己说的痛快,不在乎别人的感受,是尊重吗?那叫缺乏教养。”她说。

“你无法面对我对你表达真实想法的现实,也拒绝面对自己对我的真实感觉,对吧?”我说。

江秋月说,“不,我已经面对了,拒绝并鄙视你的无礼。”

“那你现在为什么还在和我说话?”我说。

“因为我要告诉你你是多么粗鲁的人,还想让你断绝这种疯狂的念头。”江秋月说,“不介意告诉你,我已经有男朋友了,一位非常优秀的人。”

我说,“老实说,我不在乎你是否有男朋友,这不重要,你要明白这一点。”

江秋月说,“莫非你竟然就以为我爱上了你吗?”

“是的。”

“真好笑,这是我听到过的最大笑话。”她说,“即使你以为自己爱上了我,也不能瞎猜我同样如此。”

“这个所谓的笑话其实覆盖着最大的心声。”我说,“何必以一种自欺欺人的想当然的意识遮盖自己呢。”

她说,“算了吧,你别这样一厢情愿了。”

我说,“记得罗彻斯特第一次看到简爱是什么感觉吗?他看到的是一个坐在林间等待月下精灵同伴的女孩。”

“也许你对我有类似的感觉,但更可能是一种错觉。”江秋月说,“而我,对你毫无感觉。”

“知道你为什么觉得自己对我没有感觉么?至少你读简爱也没读懂,我现在给你打分,也是不及格。”我说。

江秋月喝了一口已经变凉的咖啡,“你想说什么?”

“简爱将罗彻斯特扶上马,然后看着他瞬间消失在月下的林间,那时她也没有感觉。你知道是为什么吗?”我也端起杯想喝一口咖啡,却发现杯子早就空了,只好把空杯子放在一边,接着说,“因为罗彻斯特奔驰而去,不但卷走了风中的石楠,也卷走了简爱的心。”

“痴线。”

“反正你迟早会明白。”

(6)

坐在教堂里的长椅上这样想起江秋月,不觉时间竟过得很快。猛然间,我看到窗外的太阳已经升得很高了,于是走出门口,发动摩托车,向着她单位所在的地方开去。

我很快就来到江秋月所在单位的大门口,这里的景象和三年前几乎没有什么两样,甚至连站在门口的保安的脸上也看不出岁月流逝的痕迹,仍然是那么面无表情。这时正是上班的时间,来往的车辆很多,我把摩托车停在一边,从上衣口袋掏出一根香烟,点燃后慢慢地吸着。不久我看见一辆银白色别克徐徐停在门口停车区,驾驶室的门推开了,我看见走下来的是陈双。他就是江秋月的男朋友。

他也走到我面前说,“这么巧,在这里看见你。还没吃早餐吧,咱们找个地方去坐坐,如何?”早晨的阳光照在他的脸上,笑得很自然。

我们来到附近的上岛咖啡,在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了下来。陈双脱下西服挂在椅子的靠背上,望着我说,“你看起来有些疲倦,胡子至少也有两天没刮了吧?”那时我穿着的运动外套还是几年前买的,经过一整夜的行车,上面还留存着泥水的渣滓。“是呀,昨晚一直赶路,现在还真有点吃不消了呢。”我一边大口地吃着面包,喝着咖啡,一边说,“你现在应该评为教授了吧?”

“没那么快,副的。”陈双喝了一口咖啡说,“现在手上负责两个研究和交流合作项目,也还行吧。”

我吃完两个面包,又另外要了两个和一杯咖啡,感到身子有些暖和了,把外套也脱了下来,随手扔在右手边的椅子上,拿出香烟,“来一根?”

陈双摆摆手,“不了,你随意。”

我点燃香烟,深深吸了一口,把白色的烟气吹到空中,“我听说,两年前你和秋月定好了婚期,但后来取消了。”

他说,“应该说是推迟,这两年双方实在都太忙,没时间操办这事。我也听说这两三年来你一直都在外面,还好吧?”

“凑合吧,这不,实在待不下去了。”

“你这次找到什么方向了吗?”陈双望着我。

我把香甜在烟灰缸里掐灭,对着他说,“我这次来,是为了秋月。”

“唉,没想到你还这么固执,别傻了。”他说,“你这么做,不但会影响他人,最终也要伤害到自己,还不明白吗?”

“你是不是很害怕我把她带走?”

“害怕?不,我一点都不担心。”

我把双手交叉在一起捧着后脑勺看着他说,“你一直都是如此自信的对吗,陈双?”

“不好意思,我确实就这么自信。”他说,“如果我没猜错的话,罗扬幕,三年前我们订婚的现实,正是导致你失意落魄辞职出走的直接原因。”

我又点燃了一根香烟说,“你说的一点没错。”

“想一想吧,罗扬幕。”陈双用勺子舀了一口咖啡放进嘴里,“就算你是真爱她,我也同样是,并且毫不亚于你。但是,你能带给她幸福吗?能吗?不,你不能。”

“你如何就判断我不能做到呢?”

“很简单,一,你情绪起伏不定,行为过于依靠感觉,所以情感也难说一定是稳定的;其次,你思想漂浮游移,事业缺乏明确的方向,不要说建立起稳定的生活,甚至连生存都成问题。”陈双分析说,“你想,一个连自己的生存都成问题的人,又能够给别人带来什么呢?你所谓的理想让自己脱离了脚下的土壤,目前你的生活状态恰好说明了这些。贫贱夫妻百事哀,这永远都是无法否认的现实,而你,不会比这好多少。”

“也许,在你所理解的标准里,你的话不能说没有道理。一个在生活与生存上飘泊的人,常常也拥有一颗飘泊的心,但你绝不能就因此断定他没有一份执着的情感。我可以告诉你,陈双,这种执着,往往来源于追求内心的信念,并不寻求对现实的折衷妥协,可能显得飘零,但绝非是彷徨无依。”我说。

“追求身边的生活吧,月亮帮不了爱的忙。”陈双打量了我一会儿,说,“你这次回来究竟想做些什么呢?”

“来告别。”我说,“跟往事作个了断。”

“告别?”陈双说,“你还没见到她吧?”

我说,“本来我只是想当面向她说声再见,告诉她,我是一颗流星,而且还是一颗来自柯伊伯带的石头,遥远,飘忽,从一颗星球飘向另一颗星球,没有终点。但我没见到她,见到的是你,也好,或许这就是更好的安排。”

“你不去见她了?”

“不见了。”我说,“知道么,陈双,秋月说得没错,你确实很优秀。在这个世界上,你比我要耍得开。”

“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?”

“就从这里开始,沿着海岸线,由南往北一直走,我想花点时间好好看看冬天的大海。”

流星美丽吗?是的,当它划过我头上的夜空时,我感到世界是如此璀璨,包括我自己在内,万物都被染上一层圣洁的光辉。我仰望它,并努力的伸展双手,仿佛落水的人拼命地去抓住一根难以承受重量的稻草。我愿意追随短暂的流星沉入无边无际的海底,以这样的方式完全消失。

人生幸耶?不幸耶?哪里是一两句话便可以随意排解的?我有一个梦想,紧附在胸,它只属于我,可又总是如此不合时宜。没有土壤,就珍藏在心吧,用尽自身鄙薄的力量,不让属于神的圣域沾染一丝尘埃。

天风盗

年1月16日

天风盗




本文编辑:佚名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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